Maxwell Demon

随缘产出 生活没创伤的时候就写不出东西

【文严文】Know Thyse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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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背,时间线大约四年后,演员&独立音乐人,7k一发完

 

刘耀文从一片昏暗的教室里出来,马上被北京秋日大好的阳光晃得眼晕,险些一头撞上另一个急匆匆走过表演系走廊的同学。他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有些凉的空气,勉强从类似低血糖的眩晕里挣脱出来。这两天赶通告太急,刚刚又在课上跟着教授连着拉了三四个小时的片子,实在是头昏脑涨得不行。还饿得慌。他刚抬脚准备往餐厅赶,去找快毕业难得回趟学校的小马哥约饭,就被刚刚那同学叫住。那同学声调儿扬着喊他,像是带点惊喜的意思:

“哎,刘耀文儿,你好哇。”

 

他抬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姑娘。好家伙,他控制住自己死命闭眼睛的冲动,却还是忍不住吐槽自己,真有你的,完全不记得这是谁了。他略有些尴尬地点头示意,“真巧,好久不见”。那姑娘倒扑哧一下笑开了。“有那么久吗?不是上周日才见过。”

 


 

他这才想起来,上周末好不容易得空,想摸鱼做点填词的活,却被刚进学校不久就混熟了的室友拉去准备新生舞台。戏剧学院就这点儿好,系院里灯光、录音、数字媒体样样齐全,搭舞台用不上请校外的人,既给学生锻炼机会,又省不少钱。室友美其名曰多认识点舞美、编导系的人,期末小组作业的时候好找人合作,实际上免不了去看新生里还有哪些没见过的漂亮姑娘。刘耀文作为艺人“刘耀文”的这个名头还算好用,不是太费力就认识了一圈儿人。他估摸着认识得差不多,人家也不咋要他帮忙,就撑着学校剧场的椅背琢磨怎么抛下他这个花蝴蝶一样穿梭人群的室友先跑路。

 

正琢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那室友想起他来,过来揶揄他:“怎么,看哪个姑娘看呆了?”他也不怎么有否认的意思,点点头,随手挥个方向,“那儿”。没成想,室友重重拍了他一下,“真行,不愧是你。那是我们这届最漂亮的女生之一,叫梅。”室友声音不小,大概是被那个姑娘听见了,就看见一撮人里转过来一张又白又小的秾丽脸蛋,大大方方地冲着他们笑了笑。刘耀文也不怵,不就是夸人好看吗,也礼貌性地点点头。

 


 

啊,是叫梅来着。他回她说是,是上周才见过,梅。那姑娘对他记得自己还挺高兴的,多聊了两句,看出他急着走也没多话,就说下次再聊。“下次见。”他客气地说,没想着下次见,很快把这一分钟抛到脑后。他大步地带着风往餐厅走,大脑又被近来最大的烦恼占据:演不好戏。

 

 


刘耀文对演戏的热情来得突兀又自然。突兀在前几年没人看出他对表演有什么兴趣,在表演课上也没有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马丁两个看着他长大的大哥都想不通这幺儿啥时候开了窍要认真钻表演这个事。当然,要说道理也是有的,演戏是现在艺人最好的出路,刘耀文又是个事事都要做到最好的好强性子,合该是要尽全力学表演的。

 

要刘耀文自己说,是在两年前,那年团内除了他都上大学去了,个个忙得不着家,尤其几个在国外上学的,只有在团体有工作的时候才匆匆见上一面。到底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贪恋与同龄伙伴笑闹,他发了疯地想念最初七个人挤满一栋屋子的时光。前两年作为早早出道的艺人,虽然生活里也没几个年纪相仿的朋友,但好歹七个人相互支撑足以慰藉工作和学业的双重压力。现在他不得不常常独自面对一个人的课桌,一个人的餐桌,一个人的练习室。晚上一个人睡在他们几百平米的家里,掉支笔在地上好像都能溅起来点回声。

 

人生中第一次,强烈的孤独几乎在他心口掏出个洞来。他试图自救,给一年只能见几面的家里人打电话,在看到爸妈和弟弟的时候心头由衷地温暖,喉咙却像是梗住了,只会说“一切都好”;兄弟们又在学校和工作之间脚不沾地,两眼发黑。于是他只能靠自己。

 

最后他终于在表演课上找到一个称不上是办法的办法,就是去记住每一个灰暗脆弱的时刻,对着教室的镜子分析自己此时此刻的眼神、每一块面部肌肉的细微牵拉和角度。他对着镜子打磨,像极跟自己较劲的一只龇牙咧嘴眼冒凶光的兽。借着表演,他得以分裂出一只冰冷的眼睛,无时不刻观察自己身上所有的困惑和痛苦,放进供表演取用的素材库里。养成这样的习惯后,有一些痛苦在些许的麻木中消解了,将将勒进他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尽管他从此也因这只时时观察的眼无法再感受纯粹和肤浅的快乐。某一天,一向严肃的表演课老师第一次微微颔首,赞许道:“不错,耀文,你入门了。最近进步很大,以后会是很有天分的演员。”

 

那段时间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课后呆在教室里练表情、肢体、台词,直到太阳的最后一丝光彩消失在天际,斜云转为深色的淤痕,灰蓝的光浸透教室苍白的墙。他打开窗吹晚风,喘着气站在空无一人的教室。等气匀了,他就该收拾下衣服和包去隔壁吃晚饭,吃完饭去上晚课、写作业,回他住的房子里睡觉。

 

其他几个人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他时而低落的情绪,偶尔通电话的时候作为好哥哥开解他,然而唯独严浩翔撞破他独处时的状态。那天他一如既往地站在沉沉的光里,在窗前吹暑热未消的风,忽然听到门口有人问:“耀文儿,怎么不开灯啊?”他慌张地回头,看见他翔哥站在门口,嘴上这样问,却也没动开关。他瞪了一会儿严浩翔的影子,才干巴巴挤了两个字滚出嘴:等会。

 

严浩翔没开灯,径直往他走来,在他侧后边站定问他,怎么了。

 

刘耀文的嘴像被干涸的唾液粘住一样,紧紧闭着说不出话。他翔哥是个固执的,不紧不慢地跟他耗着,也盯着窗外看。刘耀文最怕这个。他们僵持着,直到黑暗彻底吞没这里,外面马路上的车流划出几条蜿蜒的光带。他脑子里闪回他们在台风夏令营第一次玩蹦极的画面,没头没脑地咕哝半句:“如果我掉下去……”回过神,自觉失言,忙在脸上勾出个笑,试图用三秒构思一个不那么拙劣的玩笑话。没想到严浩翔上前一步,单手用力地半拥着他,说,他最好在掉下去之前能call他一下,“别担心,你翔哥会带着一个大大的垫子来接你的”。

 

他此刻已经不再需要那个用来敷衍自己的玩笑话。他喉头滚了滚,把它连同一些别的什么一起咽回去。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得到一个回答,一个自己贫瘠想象里怎么也不能想到的绝好回答,像是永远做不出的数学最后一大题的最后一小题,被人写上一个考虑到所有情况的完美解答。就算他不会有一天真的用上他哥这句话。

所有人都在提醒他,刘耀文,小心点,别掉下去。严浩翔却不。

 

他又开始依恋他哥。在严浩翔回家的时候跟他睡一个房间,夜半惊醒时,黑暗里另一个稳定的呼吸声就像午夜的汽笛。严浩翔飞回去读书的时候,跟家里人打完facetime总会顺手也打给他,零零碎碎地讲一些日常,连同声场、泛音列之类专业课上的东西。刘耀文有时躺在床上闭着眼听他哥讲话,那只一直睁着的冰冷眼睛也短暂地闭上一会儿,直到严浩翔在电话另一头哭笑不得地发现他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再挂断电话。

 

 


这两天严浩翔不知道在忙什么,三四天都没联系他了。刘耀文的眉头又皱紧些。

 

校区很小,他不多时就走到餐厅门口,见到刚从另一条路走来的马嘉祺才展出点笑。“马哥!”他跑过去,勾住他的肩膀说笑着去拿餐盘。他们自从上次团体工作后就没见过,刘耀文真想他小马哥了,也想他们七个人闹腾得过分的样子,差点把每次工作当公费团建。少年相识的人之间总有些很纯粹的东西——纯到外人想点着他们的鼻子一个个笑骂他们蠢的地步。

 

他先开开心心聊了些他们的近况,在吃第二碗饭的时候,沮丧地鼓着腮帮子问马嘉祺。“马哥,教授说我演什么都还好,就感情戏是真烂。”他向来是表演课老师的得意门生,不想让教授失望。更令人沮丧的是,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被人这么说。

 

自他十七岁那年厚积薄发,演技突飞猛进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迈的坎儿。平心而论,刘耀文确实是个挺出色的青年演员。两个月前跟剧组拍戏,几乎本色出演一个金玉风骨、风采卓然的青年学生,写了好几页人物小传,私下没事儿就揣摩细节的处理,也常请教组里的老戏骨。导演夸他给人省心,第一次进组就表现得这么好,着实是老天爷赏饭吃的人才,总是没几条就能过,NG很少卡在他那儿。导演后来觉得这话还是说早了,刘耀文什么都好,唯独跟有感情线的女演员搭对手戏的时候,神态里的灵气一下就被打散了去,卡了好几条。最后导演跟他仔仔细细讲了回戏,来回拍过几条,才让刘耀文硬是凭他年轻脑子好使的那股子聪明劲儿学出九分像来。虽然比不得他其他场数好,总算是能过了,只是辛苦跟他搭戏的前辈。刘耀文心里过意不去,连着请吃了好几天水果才把这事儿揭过去。

 

明明从那时起就多有留意,怎么还是行不通?马嘉祺看自家弟弟的脸皱成个可爱的包子样,毫无同情心地哈哈大笑,跟他说,耀文儿,还是试着喜欢个人吧。刘耀文心想这事大概也急不得,摆手说算了算了,又问他严浩翔最近在忙啥,都几天没理他了。马嘉祺听着他说,伸长脖子瞪大了眼。“跟严浩翔联系最多的是你吧?我们就偶尔在微信上问候他一下,上次也是一两周前了。”就离谱。“行了,我等下再发条消息问问他。”


马嘉祺第二天才收到这条消息的回复,跟刘耀文说,严浩翔只说是特别忙。那天中午,刘耀文终于好不容易打通他翔哥的电话,被那张白瓷脸上又黑又重的黑眼圈和眼袋吓了一跳。他哥左边用平板跟他视频,手上还不停地在右边的电脑屏幕上拉音轨、编程,背后的矮柜散着放了几个咖啡和功能饮料的罐子,被子也胡乱的堆在床角。他第一次见他哥这么不修边幅、满面疲色的狼狈样,可把他心疼坏了。于是当严浩翔摘了蓝光眼镜,用手揉着山根,带着鼻音软乎乎地说“耀文儿,我要先挂了,明天还要早起去跟乐队排练”的时候,他就那么迷迷糊糊地也应着他哥的话头,任他挂了电话。

 

他们之间联系的频率从来没这么生疏过,然而他哥是真的忙,连消息都隔天才回。刘耀文看着空白的聊天框,想问怎么算喜欢一个人,又想说昨天录节目,休息室准备的蓝莓很好吃,不知道那边超市的蓝莓怎么样。最后只发了一张今天在学校拍的落满梧桐叶的窄路。他心烦意乱地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盯着电影史的一页看了半小时,直到他室友带着梅和另外几个人来自习室找他去排下节课要交的作业。

 

他不明白严浩翔这学期怎么这么忙。不过很快,忙碌的学业足够让他分不出多的心思,他每天出晨功、上课、吃饭、再上课,课后和同学讨论或者去找教授上导师课,空余的时间大量地看电影和书,写报告、排练小品,没放过任何一场演出和讲座,像一块渴水又柔软的海绵不停地充盈着自己。此外,相比其他同学,他还要见缝插针地安排一些工作。他现在可算明白为什么之前总是见不着另外六个人了。

 

在紧锣密鼓的日常中,他隐隐约约地察觉到梅对他的心思。她过于经常地出现在他面前,好像掌握了他每天常出现的轨迹,还常在课后作业跟他分一组,替大家占排练室,细心地给他带水。他没有拒绝她的示好。客观上讲,梅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专业基本功出色,排戏很快,跟她合作事半功倍。不过他也有自己见不得人的一点私心,因为他马哥那句话,他顺水推舟。梅总是吸引很多人的目光,他想,大概没有比她更好的选择了。也许自己会喜欢上她的。

 

有时他也会听到零碎的流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开的,说他刚入学就对梅一见钟情,在大庭广众下打听她的名字。听着蛮像那么回事的。不过梅总是在脸上摆出一副得体的微笑,说他们两个只是关系好的同学,他也默认这样的说法,和她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于是关于他们的流言也只是暗地里传着。刘耀文不介意在和她相处时回以几分额外的暧昧戏码,例如顺手帮对方理下发尾,从对方手里接过东西的时候指尖一触即分,合理的时间段从不拒绝对方来找自己。

 


 

早上十点,严浩翔昏昏沉沉地醒来。他几小时前又熬夜赶完一个课程作业的due。赤脚踩着地毯走进浴室,刷牙、洗漱,把一身快散架的酸软骨头收拾回人样。在咖啡机的轻微的嗡鸣声里,他把烤好的白面包端到桌上,右手划开屏幕,收到来自前线记者张真源的报道:据悉,近日耀文儿跟一个漂亮女孩儿打得火热,就是前段时间跟你提到的那个。他锁上屏幕,忍不住多夹块方糖放进咖啡。

 

严浩翔慢慢地用小刀把新鲜果酱涂上面包,不由得叹气。张真源消息一贯灵通,上回跟他讲刘耀文周末在活动上好像看上个姑娘,让严浩翔一下热血上头,慌了手脚,在退课周不仅没退课,甚至还选满了足够他毕业的学分。等严浩翔过两天回过味儿来,得,来不及了,只好受着自己一时冲动的结果。他一向沉稳,大风大浪都过来,竟还是没能过小男孩刘耀文这关。

 

不过,他太了解刘耀文。刘耀文待人接物上被迫早熟,感情上偏偏还像不开窍的臭拽小孩,只会模仿电影和电视剧里的大人相爱的表象。他也不明白刘耀文怎么到自己这儿就掉链子,明明黏人得过分,相处远超兄弟、朋友之间的界限,却只是一味地贪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对他是对恋人才会有的包容和爱护。严浩翔是很自信的人,刘耀文离不开他。他们之间早已不是普通的缱绻情长,更是同伴、战友,是一起一次次将巨石推向山顶的人。所以他可以等,等刘耀文自己想明白严浩翔对他来说是什么人。只是没想到,青蛙煮了几年没煮熟,因为自己自乱阵脚,反而给别人留了空子。总归是有些不爽的。他胸口难得堵了一口气,不知道是气刘耀文还是气自己。

 

 


刘耀文发现最近他哥连消息都回得更简略,只寥寥数字,诸如“吃了”、“刚才在琴房”、“在做demo,等下发你”。他哥是不是不要他了?越想越有说不出的郁闷焦急。他再拿不住今天晨功要练的台词,把台本摔在椅子上,拉开小教室的窗户,开到最大。在包里摸了一会儿,摸出个边角发皱的纸盒,取一支咬破爆珠,甩开打火机,在秋末冬初的冷风里哆哆嗦嗦地点上,深吸了一口,才算冷静一些。他手指被冻得发僵,将烟灰小心地磕进腰上挂的那只装饰性远大于实用性的烟灰盒里,脑中混乱不堪。

 

没等他想明白什么,就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叫他:“刘耀文?”他回头。梅站在被风吹开的门前,用一种他不能理解的惊异目光看他。如果教室有面镜子,他或许会更能理解些:人前温和有礼的面具被撕碎了,露出一头困兽的真面目;眉宇间沉着未散的郁气,唇上发青,头发也被风吹得一团乱。他咧开嘴,声音和风一样冷:“怎么?有什么要惊讶的?”

 

梅第一次见到他如此颓废又凌厉的神情,找不出任何一点流量明星的光鲜,大概是被吓到了,声音也弱下来:“……别这样……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他嘴角扯得更开。什么叫这样的我?虽然一直以最高的偶像准则要求自己,但他终究不是个圣人,只是个有血有肉、会疼会痛的俗人罢了。他忽然意识到,梅只是自以为喜欢他而已。他转回去,摁灭了烟,轻忽地抛下一句:“以后,早上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关小窗,抹了把脸,回身,门口的人已经走了。他关上门,心里忽然委屈起来,更想他翔哥,像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小孩迫不及待地要回家向家长告别人的状。他从包的侧袋里拿出分装瓶,喷了好几泵烟草调的香,才又拿起今天该练的台词来看。台本上印的是萨拉·凯恩的《渴求》中最出名的一段,角色A要在台上以极快的节奏地说完漫长的独白,以至于剧本上都没有用来断句的标点。

 

“我想睡在你身边为你购物替你拎包并告诉你我是何等喜欢和你在一起但他们总让我做蠢事而我要玩捉迷藏把我的……”他连着读了几遍,每一遍都在他的皮肤上划出一道渗血的口子。直到最后一遍,他提着一口气,读完“怎么不知怎么交流某些我对你的势不可挡的永恒的无法忍受的无条件的全包围的滋润心田的拓展心智的永不停歇的决无止境的爱”,皮肤已经被打开一个他正需要的、活生生、血淋淋的出口。

那只眼睛。

那只他一直在用的冰冷的眼睛。

严浩翔。

他双唇颤抖。为什么这只眼睛到现在才睁开。

 

僵冷的手划了几下才划开手机屏,在聊天框里删改许久,最后只留下简短的一句:翔哥,来看我的期末汇演吗?

 

他飞快地锁上屏幕,拉上包的拉链,把鼓鼓囊囊的书包甩到肩上,准备去上早八的课。出乎他意料,屏幕很快又亮起来。“好。”

 


 

临近期末汇演,每个表演系的学生都开启从清晨到凌晨连轴转的模式。但凡没课就在排练室练习,吃饭的时候都扎堆讨论得热火朝天;从傍晚到凌晨的整块时间,就是组内合排的最好时间。刘耀文在艺人生涯中早已习惯这样的工作强度,其他的学生只能为他旺盛的精力叹服。好在即使是他,在从早到晚脑子里都滚台词的情况下,也很难继续去想他哥的事。

 

唯一一次,是在黑匣子剧场,要配合灯光的同学调灯光。他站在观众席,等一幕他无需上场的戏走完。看着其他同学在台上走位、沟通,某个短暂的片刻,他的大脑一时疏忽大意冒出一个念头:过两天翔哥是不是就会在这儿看我的戏?

 

他没在他哥面前单独上过台,倒是看过他哥一个人的演出。他想起去年暑假严浩翔为了给新EP宣传,在糖果开的一场live。全场的高光时刻,是严浩翔唱主打曲《Mr.Rose》旋律段的时候,台下热情的粉丝往舞台上扔了满地的红玫瑰。

“Mr. Rose, Mr. Rose, lonely love screaming in my bones, I wanna tell you but I'm way too cold.”

严浩翔唱rap时的锋锐气质少见地柔和下来,单束的顶光下,眼睛藏在眉骨的阴影里,一身的银饰闪着碎光,是一地红色花瓣里站着的年轻的神。在不对外开放的二楼,刘耀文在黑暗中攥紧栏杆。他在看他。虽然没人能看清严浩翔眉骨下那对眼睛,但刘耀文就是知道。他在看他。

 

只要再过两天,就轮到严浩翔在这儿看他演出了。他的心脏重重跳了两下,冲到后台,在上台调光之前又翻了两遍记满笔记的剧本。

 


 

时间很快到了汇演那天,当天刘耀文把手机静音了放在包里,一直没敢拿出来。直到他如往常对待每一次舞台一样,认认真真对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席,穷尽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准备,在一片掌声中谢完幕回到后台,才第一次打开来看。他看到他哥两分钟前刚发来一条消息,说在剧场偏门等他。他等不及卸妆更衣,裹上外套就跑到偏门。浓浓夜色里,严浩翔怀里抱了一大捧花,斜倚在门边上。

 

刘耀文此时才被难以忍受的汹涌思念击溃。他冲过去抱住他哥。严浩翔好像又瘦了点。严浩翔说马哥他们还有事儿先走了,派他做代表来送花。他在他耳边低低地笑:“恭喜我们耀文儿啊,这学期做得真棒。”

 

刘耀文头抵着他哥的肩膀,没回答也没抬起来。“谢谢翔哥。”他过了一会儿才隔着严浩翔的外套闷闷地回答。

 

严浩翔右手把那捧被刘耀文挤得可怜的花从他们两人之间拯救出来,左手轻轻顺着刘耀文喷了定型的头发。“今天回家吗?”

 

“唔,估计要很晚了。还要去和同学聚餐,庆功宴。”

 

“早点回来。我等你。”严浩翔又笑,震得刘耀文胸口酥麻。

 

严浩翔怎么又笑。刘耀文想,连耳尖都麻了,埋在他肩上的脸更抬不起来。他环着严浩翔的腰,撒娇一样地拖长声音讲:“严浩翔,我有时候会看不清自己。”

 

“没事儿,耀文儿,你一直都是你自己。”严浩翔见刘耀文还没动,一言不发地压着他肩膀。怪重的。于是他问:“还有吗?”

 

刘耀文这才抬起头来,没卸舞台妆的脸在严浩翔看来有点滑稽。“没有了。……下次再说吧。”

 

“行。那就下次再说。”严浩翔把花递给他,拍拍他的肩膀,插着口袋说他先回了。

 

刘耀文抱着花,要回到后台休息室的一片欢乐中去,往回走了两步,发现包装纸里全是红玫瑰,压得散乱的花枝里还插着张硬纸片,上面是他哥遒劲的笔迹:献给玫瑰先生。

 

刘耀文耳膜里的血液鼓噪起来。又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他好像等不到下次了。

 

他转过身,越过世界,越过自己。他向严浩翔奔去。

 

end

 

 

感谢帮我beta的某位可爱朋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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